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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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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魂魄

拂熙下意識狂拽手腕上的紅線:“大師兄,有鬼啊!”

只聽到“啊!”一聲慘叫,拂熙身側的“鬼”被卿塵一腳踢到冰壁上。

卿塵扶起拂熙,兩人望著正沿冰壁緩緩下落的“鬼”,那“鬼”披頭散發,面貼墻壁,身著黑色的寬大道袍,哧溜溜滑到了地上。

拂熙看著那一灘似水蛭一般,貼在地面的東西,詫異道:“大師兄,這妖怪這麽不堪一擊的嗎?”

卿塵輕蔑一笑:“她不是咱們要找的那位,不過是只成了精的刺猬。”

“刺猬精?”拂熙見刺猬精癱在冰面上一動不動,有些擔憂:“你不會一腳就把他踢死了吧?”

“咳!咳!”那刺猬精悶悶咳嗽了兩聲:“我的腰啊,這位大哥,我不過是想跟姑娘打個招呼,您下腳也太狠了吧!”

卿塵環視著四周,望都沒望那刺猬精,說實話,拂熙適才那一聲叫,叫得他心頭一顫,根本沒有看清對方是什麽,腳就已經出去了。

拂熙瞥了卿塵一眼,護犢子道:“你這小刺猬精,無端端裝鬼嚇我,我大師兄沒一腳踹死你,你就偷笑吧,還在這裏強詞奪理。”

刺猬精轉過身,瞄了一眼拂熙和卿塵手腕間的紅線,會意一笑:“原來是一對,算了算了,戀愛中的人比較緊張對方,我可以理解。”

冰窖裏冷到出奇,拂熙卻覺一股暖流從心頭直上腦門,她擡頭看了眼卿塵,後者面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粉紅,正忙碌地在冰壁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拂熙轉移話題道:“小刺猬,你適才說終於等到我們,你在這裏很久了嗎?你靈力很深嗎?這麽高跳下來都沒有事?”

拂熙一下子問了三個問題,小刺猬十指插進頭發裏,從腰間掏出一截樹枝,將散落的頭發盤在頭頂,圓圓的臉蛋在寬大的道袍下顯得更小了,她靠在冰壁盤腿坐著,嘆道:“我啊,一言難盡啊,三個月前,皇帝老兒答應我,如果我能收了那捉姑娘的妖怪,就封我為大國師,我滿懷著雄心壯志來到琉璃山收妖,千辛萬苦找到妖怪的老穴,奈何懸崖太高,我又太慫,不敢跳,我威脅了一隻穿山甲鑿了個洞,從洞裏爬進來的。”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來琉璃山捉妖怪的法師!你既鑿了洞,為何要在這裏傻傻呆著?”拂熙追問。

“還不是那該死的穿山甲,鑿完洞趁我不註意就溜了,待我在這冰窖裏溜達了一圈,那洞口又莫名其妙封上了。”刺猬精一拍大腿:“老娘這次出去了,被我逮著那穿山甲,一定活剝了它!”

……

“老娘?你是女的?”拂熙張大了口,哈出一口白氣。

刺猬精被拂熙的反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抖了抖道袍將拂熙上下打量了一番,嘿嘿一笑:“彼此彼此嘛,姑娘,出門在外,還是男裝方便,你說對不對?畢竟咱們都生得……花容月貌的,都說美人之心心必善……”

刺猬精話未說完,就聽到卿塵輕嗤了一聲。

小刺猬精擰眉:“哎?這位大哥,您好像有話想說?”

卿塵將拂熙往他身旁拽了拽:“你別以為坐著說說好話我們就會帶你出去。”

刺猬精又一拍大腿:“姑娘,我看你面善得很,怎麽找了個這麽心狠的郎君?我說,你們就忍心看著我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刺猬在這天寒地凍的冰窖裏孤獨終老嗎?”

拂熙只覺得心頭那股暖流又是一陣亂竄:“你別亂說,我們是同門師兄妹,不是你想的那樣。”

卿塵喚出一張太師椅,翹著二郎腿坐了下來,斜眼將小刺猬上下一打量,問道:“刺猬精,你雖說是女扮男裝,但卻騙不過這冰窖裏的那位,你都在這裏這麽久了,他就沒對你做什麽?說!你們是不是一夥的?一個假裝在外面捉姑娘的采花賊,一個假裝來捉采花賊,等待時機成熟,你便假裝捉了他出去邀功,到時候,你們拿下那國王,就可以控制西吉國,為禍人間了。”

卿塵一開口就給小刺猬安了這麽大一頂鍋,嚇得後者狂呼大叫:“冤枉啊,大人,真真是冤枉啊!我實在不知道那妖精為什麽不殺我也不捉我,我思前想後,覺得這事兒只有一個可能性。”

拂熙問道:“什麽可能性?”

刺猬精戳戳手指,露出些許羞澀的笑容:“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思索良多,最後,我終於悟到,他……”她黑葡萄一般的圓眼睛在四周提溜了一圈:“可能看上我了吧。”

卿塵嘴角抽了抽。

拂熙平靜道:“這個可能性極小。”

“姑娘何出此言?”刺猬精似乎有些受打擊。

“我見過那妖精捉的女子畫像,跟你的穿衣打扮不一樣。”拂熙怕地上冷,走過去扶起刺猬精。

刺猬精瞥了眼斜靠在太師椅上的卿塵,顫巍巍站起身,內心體會著拂熙那句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的話,竟有些失落,作為刺猬家族的佼佼者,她就這麽沒有魅力嗎?

突然,她鼻頭微動,聞到拂熙身上的微微仙氣,說不定還能靠著他們捉到那妖精,混個國師做做,她心裏算盤敲得啪啪響,適才由於妖怪沒看上自己的那一丁點失落消失不見,她正色道:“我在這裏呆了這麽久,還是有些重大發現的,不過……姑娘,你得先答應我,一定會帶我出去。”

她最後一句,竟然直接對著拂熙說的。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發現,眼前的大哥雖然表面上放浪形骸,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卻極其緊張這位姑娘。

拂熙摁了摁紅繩,卿塵蔑了她一眼,不耐煩道:“就你多事。”言畢,轉身對著刺猬精道:“你先說你發現了什麽。”

小刺猬暗笑,果然賭贏了,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樣子了!

刺猬精走到二人身邊,雙眼瞟了一圈周圍,小聲道:“我在這裏發現了一條密道,那些紅衣女子的屍體都藏在那裏。”

此言一出,看似沒有縫隙的冰窖裏飄來陣陣陰風,“咚”的一聲巨響,整個冰窖劇烈晃動了一番。

“他大爺的,什麽小妖在這裏造謠?誰說那些姑娘死了?來來來,老子一巴掌呼死你!”

拂熙覺得這聲音耳熟,來不及多想,習慣性往卿塵身邊靠了靠。

小刺猬嚇得刺都出來了,圓溜溜現了原形。

卿塵卻嘴角揚起,片刻,笑道:“你來啦!”

拂熙定睛一看,這霸氣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水師兄。

刺猬精已經滾到拂熙身後,縮成了一個球,瑟瑟發抖。

拂熙轉過身,蹲下柔聲道:“你別害怕,是自己人。”

刺猬精聞言,原地顫巍巍轉了兩個圈,現出人形,拍著圓圓臉蛋道:“我的神啊,可把老娘給嚇死了,我以為我還沒修煉成仙,就要歸西了呢!”

“未來的西吉國大國師就這個膽子?”卿塵抖著二郎腿,調侃道。

刺猬精心神一晃,原來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白水,查到了嗎?”卿塵收起笑容,難得正經。

“查到了,根據大師兄你提供的線索,我找了司命星君,還去了趟地府,這一帶符合條件的只有一個。”

卿塵聽完,挑眉道:“就這麽些東西,你查這麽久才下來?你近來辦事效率越來越差了。”

“砰”一聲巨響,白水一拳頭捶到冰壁上:“他大爺的,還不是因為月老,說什麽不寫好十萬字的悔過書就不讓我出姻緣府的門,不然老子早就下來了。”

白水每說一句,就捶一下冰壁,弄得整個冰窖晃得跟要塌了一樣。

“生猛大哥,我求你了,別捶了好嗎!我成精不久,還沒活夠呢!”刺猬精抱住白水的大腿,聲嘶力竭道。

白水斜了她一眼,一腳將其踢開,也喚出一張太師椅,和大師兄一起翹起二郎腿。

拂熙估摸著卿塵在與那妖怪交戰時,定是獲得了什麽線索,然後傳消息給了白水,聽他二人適才對話,像是已經弄清了妖怪底細,她好奇道:“白水師兄,那妖怪究竟是什麽來頭?”

白水劍眉豎起:“準確來說,他並不是妖怪,他只是一縷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他一魂一魄就有如此強的威力了嗎?”拂熙道。

“一般的魂魄自是沒有,但如果是一只有著很深執念的魂魄,未了陽間心願,不下地府投胎,吸取了天地間殘留的陰氣,其自身力量也會隨著時間而增長,最後就算是成魔成妖都是有可能的。”

“那他的執念定是與穿著紅衣的女子有關。”拂熙喃喃。

“對對對,紅衣女子,這裏有好多紅衣女子,我帶你們去看。”刺猬精瞥了一眼卿塵,生怕卿塵反口。

冰窖裏空蕩蕩的,只有冰壁旁立著幾個冰柱,冰柱頂端是已經熄滅的燈,在這個明晃晃的冰窖裏,點著燈也實屬浪費。

只見小刺猬行到一個燈柱旁,轉身對著其餘三人神秘一笑,笑得三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又回過身現了原形,呲溜一下鉆進了一個燈柱和冰壁之間的縫隙裏。

白水下意識以為她要逃跑,一道紅光射進石柱與冰壁的縫隙間,只聽到燈柱後傳來一聲悶哼。

“他大爺的刺猬精,還想跑。”

頃刻,燈柱移位,冰壁裂開一條縫隙,那縫隙越開越大,一條密道出現在三人面前。

半晌,密道口伸出一雙手,刺猬精聲音嘶啞:“生猛大哥,我不過想開個密道門,打我作甚?”

此刻,她頂著一頭被白水暴擊過的爆炸頭,可謂相當刺猬了!

白水抽了抽嘴角,面露尷尬,嘴上倔強道:“你又沒說清楚,鬼鬼祟祟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想打,你說是不是?大師兄。”

卿塵單手撐在太師椅上,悠悠道:“對,你不出手,我都要出手了,哈哈哈哈!”

拂熙扶額,這兩位仙人,也忒小孩兒心性了!

卿塵在前,白水墊後,拂熙扶著爆炸頭刺猬精走在中間,四人順著蜿蜿蜒蜒的冰窖密道往裏走,沁人心脾的冰涼伴隨著陣陣香甜襲來,完全讓人忘記了這裏是一個吸食陰氣的魂魄的老巢。

三仙一精穿過密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空地,與適才深淵底部一樣的冰天雪地,不同的是,這裏的冰壁上有好多小孔,而空地中心,是一棵晶瑩剔透的參天冰樹,一陣微風吹過,冰樹上飄落朵朵白花,空氣裏彌漫著馥郁芬芳,眾人沐浴在一片花香之中。

拂熙環視四周:“看樣子,還是一個有情調的魂魄。”

卿塵伸手接了一片像燈籠一樣的小白花:“是冰槐花。”

聞言,白水胸前衣物忽然亮了一瞬,似乎有東西想要破體而出。

刺猬精擡手道:“那些紅衣女子就藏在那裏。”

順著刺猬精手指的方向,三仙擡頭,看向四周冰壁,冰壁上的小孔透出點點紅光。

卿塵望著一處紅點道:“白水,帶他們去那邊,騰出中間位置。”

白水依言行事。

卿塵飛到那處小孔前,掌心貼著冰面,只見他用力向後一拉,須臾,竟生生拉出一具冰棺,冰棺堪堪落地,四人定睛一看,裏面果然躺著一位穿著紅衣的女子。

四人圍在冰棺旁,細細看著那女子,只見她面色紅潤有光澤,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邪魅的笑容,作為一個躺在棺材裏的人,這副模樣似乎更加詭異。

拂熙上前查看,隔著透明的冰棺棺蓋,看那女子身上的紅衣,她穿的雖然是新衣,卻不是新娘嫁衣。拂熙蹲下身子,她發現衣服上還有幾處線頭縫制的有些歪歪扭扭,不像是在外面定制的衣服,更像是一個剛剛開始學做衣服或者是手腳已經不利索的老人做出來的。

“這姑娘長得真秀氣,尤其是眉心一點朱砂痣,跟畫上去的似的。”刺猬精嘖嘖嘆道。

眉心朱砂痣?拂熙忙掏出拜神婆婆給她的畫,還別說,畫師功力相當不錯,竟有八分相似。

“大師兄!她就是那個婆婆的孫女九九!”

卿塵挑眉,嘴角噙著笑:“是嗎?我隨便抓的。”

“白水師兄,你確定她沒有死嗎?要不我們打開看看?”拂熙伸手想要推冰棺的棺材蓋。

“我來幫你。”刺猬精與拂熙一左一右在冰棺旁站著。

卿塵和白水兩個大男人都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但盯著棺材的眼神中充斥著警惕。

棺材蓋沒有被釘死,兩個姑娘用了十足的力,一下子推出了一半,她二人對視了一眼,拂熙小聲念著一二三,兩人一鼓作氣,將棺材蓋整個打開了。

拂熙將手伸到九九的鼻尖下,感受到微微而出的氣息。

“怎麽樣?怎麽樣?”刺猬精莫名有些緊張。

“還有氣息。”

拂熙欲收回探息的手,突然,眼前一道紅影閃過,她的手臂瞬間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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